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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天长地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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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却这个人, 平时不爱说话——除非他想,否则他吸引外人注意的只会是他放到人群里一眼出挑的外表和成绩单上过于漂亮的数字。

他一直是“精”得过了头,想得到什么, 都会在心里“算”一圈儿。

是算计的算。

所以他盯晏藜盯得很紧。

所以不管她遇到什么麻烦, 他都能第一时间冲到最前面, 她想得到什么,他也会适时地帮她一把——玩密室逃脱,他想抱她, 在她注意力都放在解密上时, 手伸到她左边制造点儿动静, 吓坏了的晏藜本能往后边去,他立刻就抱了个满怀。

他又一次如愿了——但凡是他想要的,大部分都能得到。

他在纸上写,希望晏藜喜欢他, 结果转头一看, 对方的心愿单上压根没有出现一丝关于他的东西。

长这么大, 第一次栽跟头就是因为她, 还有后面的无数次,他太急于要对方的感情和回应了, 但却屡战屡败。

她对他来说像是塞壬海妖, 离得远远的时候, 距离感告诉他她是个清冷漠然的女孩儿,可是有时她身上又散发出致命的吸引力, 和她外表的难以接近形成两个极端, 冰火两重,他即是夹在中间最大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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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的最后行程是南平最有名的ktv,六人座的包间, 要了果盘和一点儿浓度低的果酒,江却没跟其他人一起上楼,等到程圆圆和晏藜坐下没几分钟,包厢门开了——

江却拎着生日蛋糕,长身玉立地走了进来。

不知道谁点的老情歌,开始响了——

手碟沙锤非洲鼓的混编乐声中,江却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十八根蜡烛。烛光一闪一闪,温黄微灼。

江却端到晏藜面前:“许个愿吧,生日愿望实现的可能性最大。”

晏藜回头看了程圆圆一眼,接收到对方鼓励的眼神,她突然出声:“大家一起许吧,我也很感谢你们跟我一起过生日。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过这么隆重的生日。”

凑热闹怎么热闹都不嫌多,程圆圆比晏藜这个小寿星都高兴,说自己有一大堆愿望呢。

“我想怎么吃都吃不胖……我还想经历一遍小说般的完美爱情……我想永远和好朋友在一起……”

孟则不知道哪儿来的局促,含糊过去了,轮到江却。

男生轻笑一声,“那我的愿望是,”他顿一顿,目光注视着晏藜,眸子里是一些复杂难言的情绪。

剩下两个人略有些期待地看着他:“是什么?

江却眼睫微颤,但最终没把那个愿望说出口,“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等以后实现的时候我再告诉你们。”

“嘁——”还期待江却能说什么,孟则和程圆圆都大失所望,转而研究点歌去了。

几个学生,唱几句五音不全的情歌,情绪莫名其妙被带动起来了,不知道是难过惆怅还是兴奋热烈,总之到最后,喝了酒的中二少女程圆圆还是大声喊出了那句俗套的话,

“友谊天长地久!”

真俗套啊,但那个时候的晏藜还不知道,这句话的确是中学时代朋友之间最好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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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过后一班的卫生区换成了篮球场三区——晏藜一开始还不知道,但据说是班里某个男生去扫地,扫成了原来的那块,闹这么一通笑话,卫生委员才特意又在班里叮嘱一遍。

周三轮到晏藜这组打扫卫生区。

已经到了蝉鸣热烈的时节,篮球场的空地热的烫手,和晏藜一同打扫的女生聚在一起边扫边聊,笑着说:“……说不定打个鸡蛋都能熟……”

隔壁篮球场二区的比赛正打的如火如荼,一群男生,各个都穿篮球背心和短裤,在场上跑来跑去,挥汗如雨都好像感受不到一样。晏藜看了两眼,很容易就看到冲在前锋扣篮的江却——太高了,就和当初她刚来一中第一次看见他打球时那样,轻轻松松一跳,就能摸到篮筐。

扫的差不多了,轮到倒垃圾的两个女生就拎着垃圾桶先走了,另一个女生想就近去一下厕所,临走前要晏藜等她一下,待会儿一起回班——可以理解,这个年龄的女生都喜欢结伴而行,晏藜正好也想歇歇。

三区篮球场没人,观众席三排随便坐。她找了个有荫凉的地方,坐的木板是镂空成条的,还微微有点硌。

其实比起坐,她更想躺,吹着树下丝丝的凉风,听着蝉鸣声,很容易就困了。

隔壁篮球场此起彼伏地欢呼着,可能是快接近尾声了吧……

晏藜思维发散着,眼皮耷拉下来。

江却打完比赛,喝了水就要回班,孟则拍了拍他,示意他看隔壁三区,“我刚才可瞧见了,晏藜在那儿扫地呢,没见她出来,你过去瞧瞧呗……”

隔着几道铁丝网和茂盛绿植,看的不太清楚,但就那个名字而言,对江却来说就有着最大的吸引力了——他根本问都没问,扭头就出了二区踏进三区的门槛。

很好找,人板板正正地躺着呢,双腿交叠着,还不忘牢牢握着自己的扫把——大概是睡着了,胸前微微起伏着,响了脚步声眼睛都不睁。

江却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在笑,他一步一步走到晏藜身边,单膝蹲下,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树欲静而风不止,耳边都是簌簌的、树叶被吹动的风声。

晏藜鬓边和发际常年垂着两绺疏浅的碎发,风一吹,那发丝就飘落到她脸上了,大约是有些痒,她眼皮抖了抖。江却就伸手过去,帮她撩到一边去。

凑近了看,江却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脑子里空空荡荡,耳边嗡嗡作响,只是持续有一个冲动,要趁她睡着了乖乖的,好做些什么。

江却不自觉靠的更近了些,眼神带着若隐若现的痴迷和柔软——他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头去,直到嘴唇和晏藜光洁的额头只剩下一厘之遥。

他还是没有停下,像是疯了一样,在这随时都可能有人进来的地方,偷偷做这样下三滥的事情。

最终还是碰到了,皮肉相贴的微妙感觉像一阵阵细密的电流,从嘴唇传往全身各处,神经末梢被激得微微发麻——下一秒,他看见晏藜一点点睁开了眼。

………

上次两个人这样坐在一起说闲话,还是她补过生日那天,在ktv里。

晏藜表情平静,好像她压根不是什么被偷亲的当事人,甚至还有闲心跟江却扯一些乱七八糟的——

“你仔细看过省优秀生那张评估细则吗?”

江却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这个,对于刚才只字不提,但他还是点头:“看过。”

晏藜笑一声,“你怎么可能仔细看过,毕竟你拿名额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再说——”她偏头看他,“你要是真的看过,你会不知道那上面还有一句,参加评估的学生不得有任何德行亏损,档案不得有任何形式的污点,你如果知道,你怎么还敢亲我?”

“你不怕我告发你?”

江却倒没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但他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你不会的,你如果真要那么做,你就不会说出来。”

他那么了解她,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永远不会,主动去侵害别人的利益。

晏藜扭过头去,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那你说说,为什么我不会?”

江却连思考都没有,近乎是脱口而出,“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相信你。”

“就这么简单。”

晏藜缄默——喜欢这两个字,江却现在还真是越来越轻易就能说出口了啊。

真是——好没意思。

虚伪的自以为是,让人总是忍不住想捅破。

江却并未发现晏藜情绪的变化,还在自顾自说着什么,晏藜思维发散,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只是一瞬间,忽然生出无限的冲动,就像以前设想过的那样,她如他所愿了,他会是什么反应?

江却声音微沉,带着一点点因为紧张生出的哑颤:“……我刚才的确不应该那么做,我只是太想靠近你了。我那么喜欢你,我做梦都想你也能回应我一下……”

够了吧,真的够了。

晏藜也是在这刻,忽然发觉自己也阴暗的可怕,以戏弄别人为乐,她可以油然而生无数个想法。

晏藜目光平视着眼前篮球场的空地,炽热的日光,盛夏的风,真的太像当初她刚遇到江却那会儿——

她忽然轻启薄唇,声音混杂着风声和蝉鸣一齐落入江却耳朵里。

她说,“江却,我好像也有点儿喜欢你。”

——这句话,我替曾经的我,说给曾经的你听。去年的这个时候,也是这样的苦夏,我第一次有点儿喜欢一个人,我以为你会是我的救赎。

可惜那个风骨卓绝的白衫少年,早就死在了零四年的夏末。

“江却,我好像也有点儿喜欢你。”江却心跳骤停,他怔愣着,耳边是硝烟纷飞般的轰鸣——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可是下一秒心里汹涌而来的狂喜又昭示着这一切的真实性。

他说不出话来,四肢都麻了,眼睁睁看着晏藜站起来,拿着扫把离开,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良久,江却才身形微微不稳地站起来,小跑几步跟到晏藜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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