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细致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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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云苓上前扶起了他,拍拍他的肩膀,又朝身后立着的那位将军感谢地点了点头。

如此,方才剑拔弩张的一幕竟瞬间转变成了一幅和谐场景。

宇文徵牵出欣慰的笑,自让那两位将军退下了。

他们的两只脚一踏出帐子,简云苓脸上的笑容便倏地消失,仿佛刚才那副亲切的面孔不过戏台上戏子的一张假皮,此刻戏演完了,假皮也该揭下了。

她揉着脸上肌肉坐了回去,跷起二郎腿,望着那两位将军明显笔挺不少的背影,嗤之以鼻道:“你怎么揽了他们在麾下?死板自负,又极好面子。是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的人。如果你失败了,第一个反叛投降的绝对是他们。”

宇文徵放松了端正的姿势,懒懒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微笑:“五万巡防军,五位统帅,向来有各自的掌控范围,他们手底下的兵,也只听他们自己统帅的,其他统帅的话,根本不起效用。而且,巡防军向来遵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准则,所以,即便我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样的人,也不得不招揽他们。何况,老马尚且识途,人的阅历在关键时刻还是可以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的。”

简云苓并不了解这些军队的事情,听他都这么说了,也没有太多意见,捧着碗把剩下的茶喝完

两人一时没有更多的话。

这剩下的半碗茶足喝到日头西斜。时至冬末,天虽不黑的那么早了,但夜幕将落未落,遥遥看去,还是有些阴沉。

帐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了蜡烛,宇文徵正在烛下写着什么,下笔很郑重,却是写写停停很犹豫的样子。

他落下最后一笔的同时,将简云苓唤了过去,递过布满遒劲墨渍的薄笺,道:“你看看,这样行不行。”

简云苓低头一看,原来是给司大将军的飞鸽传书。

从这封信上就能看出宇文徵对司大将军的敬重。

他惯常使的都是极有风骨的草书,这上面却用了正楷,而且一笔一划,力道十足,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呈到佛前祈福的经书。

他写的这么认真,简云苓当然也不能草率,一个字一个字仔细读了。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不过将请托之事说了个清楚,最后嘱托他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看完递回给他,点点头,说了声“没问题”,便不打算继续扰他,准备离开。

谁知刚迈出一步,身后忽然传来宇文徵辨不清情绪的声音:“你今天……为什么没有告诉他们,宇文恒并不是母妃所出?”

简云苓垂下眼帘,淡然微笑:“若告知他们宇文恒的身世,必会牵扯出先帝当年的那桩错事。先帝在宇文恒的心里,或许是个暴君,是害他家破人亡的凶手,但他作为帝王,贤明圣德,拥有整个大梁百姓的敬重,作为你的父亲,对你珍若生命,谆谆教诲,我不能因为一个人的仇恨,毁了你心中慈蔼的父亲,和天下人心中永以为念的帝王。所以,那些往事,有我们这些局中人知晓,便足够了。”

简云苓背对着宇文徵,身后是长久的沉默。

过了许久许久,才听他哑着嗓子,说了一声:“多谢。”

简云苓漫不经心地转身,灵秀的眉眼绽放如花:“不用,你有感谢我的那个时间,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应对宫内的禁军吧。”

话毕,翩然而去。

宇文徵呆怔望着她红色裙角在风中飘扬,纯白披风犹如一只优美的雪蝶,挥舞着翅膀,停在了他的心上。

一场大雨,虽然冷了几天,却也驱退了寒冬最后的料峭。

世间万物一雨成春,湖面的冰封渐渐褪去,柳梢的翠苗渐渐萌芽,鱼儿们摇摆着尾巴,努力脱离水面,去够那枝头点点春色。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司大将军的回信三日后到达,他联系了自己在宫中的旧部,将宫中禁军分布的详细情况全部打听了个清清楚楚,事无巨细地记了下来,用一只不起眼的白鸽送到了宇文徵手上。

众人经过整整一天的商议后,决定在除夕当晚发兵逼宫。

除夕啊,本该是万家团圆的日子,他们却要同室操戈,血染宫殿。

记得很久以前的那个除夕,简丞相当着文武百官和他们的家眷狠狠刺痛了宇文徵。

而这个除夕,他却要丧命于宇文徵手中。

当真是山水轮流转,但看老天戏弄。

发兵前一晚,整个军营里的火把照亮半片天空,主帐内烛光摇曳,宇文徵盘坐在火堆边,姿势不掩风流优雅,手上却拿着铁叉,在上下翻烤一只肉质肥妹的大鱼。

自从那日简云苓尝过他的手艺之后,便总闹着让他为自己再做一次。宇文徵都很耐心的应了,只要她想尝,便立刻派人去捕鱼来给她烤。

其实简云苓很清楚,他是想让自己做出的味道永远留在她心中,毕竟要再尝到同样的滋味,便不知何年何月了。

但她从不拆穿他,也不去刻意营造一些离别前的悲戚情绪,总不时闹一闹他,闹得他没了脾气,任由她胡来。

今天,依旧是这样。

宇文徵整整抓了一竹篓活蹦乱跳的鲜鱼,全都收拾干净,用铁叉叉好了,堆在手边的木盆里,等着架火烧烤。

简云苓嚼着不知从哪里拔来的一根细细的野草,支着下巴仔细研究鱼熟的全过程。

眼看她靠火越来越近,一缕头发已被烈火舔舐了两遍,很快就要点燃,宇文徵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只把她弹得跳了起来,捂着脑袋,吐出口中嚼烂的草根,大吼:“疼!”

宇文徵神色不改,看也不看她,将手中的鱼翻了个身继续烤:“头发烧没了更疼。”

简云苓这才发现垂在自己胸前的长发已经微微泛出焦味,撇了撇嘴,不甘不愿地重新坐下,嘟囔道:“长嘴是用来干什么的?就爱动手。”

那声音不大不小,以一种不想让他听到,却“不小心”让他听到了的方式钻进宇文徵的耳朵。

他恍若未觉地浅笑,右耳进左耳出,权当自己聋了。

简云苓又眼巴巴地等了好一会,一条香味浓烈的烤鱼才送到了她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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