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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洛州门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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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浊用手指从镐京开始比划:“燕军在清水河战败,向东朝齐州天武郡方向撤离,这份军报是前天送到,此时应该到了这,凝公谷附近。”

“凝公谷……燕军不该败得这么快啊,而且这为何不直接向北经魏郡进入齐州,反而要绕个弯子。还有这是十万以上大军对战,燕军腾蛇军善于包抄偷袭,为何一定要向诸侯联军那样上去硬碰硬?说不通。”沈乐头直摇,要是岳威在这,应该能看出来。

皇甫延道:“会不会是燕军被吓破胆了,慌不择路?”

潘龙却道:“燕王何等人物,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吓破胆,将军,这必然有阴谋。”沈乐点了点头:“想来最新的战报也快到了,但愿我的猜测错了!”

傍晚,沈乐用过晚膳,正与叶夕聊天,文谢匆忙走了进来:“老爷,夫人,相府的管家来了,见老爷与夫人!”

沈乐与叶夕相视一眼,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相府的吴管事一进来,见了叶夕,立刻伏跪在地痛哭流涕:“姑爷,公主,王上昨晚薨了!”

“什么!”两人一下子站了起来,叶夕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沈乐一把揪住吴管事的衣领怒吼道:“说!到底怎么回事,我们走时还好好的!“

吴管事哆哆嗦嗦哭道:“姑……姑爷,昨晚王上原本刚从前线回到府中,听说是前方战事快要胜了,回来操办庆功宴。不想此时二公子突然回来了,他说有事要禀报王上,于是他们二人进了屋,等我们听到王上的惨叫冲进去时,他……他已经倒在血泊中,二公子手中拿着剑,慌乱逃跑了!”

“啊!”叶夕听闻如此晕了过去,吓得沈乐感觉将她扶住,感觉掐人中。“来人!快请大夫!”他与凝香等丫鬟将叶夕扶回房躺下,好在已经醒过来。

沈乐将吴管事一把拉过来问道:“岳丈的尸体呢?可处理妥当?”吴管事点点头:“幸得临江侯也在城中,他带着血衣卫护送王上的尸体回了鲁国,特地差小人来报给武安侯与公主。”

“我二哥呢?”叶夕挣扎着起身道。

吴管事赶紧回道:“回禀公主,二公子不知所踪。临江侯让小人告诉公主,千万要小心二公子,一旦发现一定要抓起来送回鲁国。镐京城局势未定,姑爷新到洛州,侯爷说他与世子回处理好王上的后事,让你们不必回去吊丧。等来年祭祀时再回鲁国祭拜不迟。”

沈乐怒道:“这怎么行?父母之丧自然是要去的!”

“夫君,听王叔的吧,你刚来洛州立足未稳,岂能因私废公。父王想来也不希望我们这个时候回鲁国。”叶夕也劝道。

沈乐叹了口气,只能作罢,他现在处境也不好,江家还在抓捕,另外各地太守的情况还不清楚。此时离开洛州,那必然如釜底抽薪一般。一整夜,叶夕都没能睡好,沈乐陪着她聊天,缓解心中的悲伤。这几年沈乐身边的亲人一个又一个离世,他也已经习惯了,人还能活着总要为生者去奋斗。

第二天早晨,曾文与杨森前来拜访,沈乐在正堂命人奉茶招待,主宾就坐,他们二人今日却显得更为恭敬。

沈乐盖了盖茶碗,吹了吹热气,不紧不慢地等着。

曾文道:“刺史大人,末将昨日已经将江家城中老小共六十口全部捉拿归案,查抄的金银细软都在账上,您看?”

沈乐笑了笑:“曾将军,您看着办就行。”

曾文大喜,然后笑道:“只是有一桩难事需要大人裁夺,我等二人不敢肆意定夺。”

“何事?”沈乐放下茶杯,心中了然,曾家、杨家与江家撕破脸,接下来就是江家在各郡残党的反扑。曾文叹气道:“江家在洛州树大根深,特别是各郡太守,我洛州六郡,其中太圭、嘉定、阳吾太守与江家关系非凡,特别是阳吾太守孙亮,是江安的女婿,恐怕会生些变故。”

沈乐点了点头:“将军可有什么妙招解除这一忧患?”杨森想要说话,却不想被曾文眼神制住,道:“我又一策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将三郡太守拿下。大人可让江安修书一封,把他们引来洛城,我等再半路伏杀,定然事半功倍。”

沈乐眉头一皱,这计策听起来不错,不过他自然懂曾文的意思,无奈道:“可是……我手下兵将对洛州各处不熟悉,这可如何是好?”

曾文见沈乐犹豫,赶紧道:“大人可将这事交予末将的州兵去办!保证万无一失!

沈乐这才点了点头:“也罢,你且小心行事,切莫走漏风声。”

“末将遵命!”曾文喜笑颜开,领命而去。杨森眼馋无比,这可是三个郡,如今洛州六个郡,有三个是江家那边,两个与杨家有关,只有一个与曾家有关。现在曾文的样子,定然是想借机将剩下三个郡划入自己的势力范围,杨森怎能不着急。

他们走后,沈乐与寒浊刚在商议是否要在中间做些手脚。文谢又进来禀报:“大人,杨家主派人来在后门等候想要与大人见一面。”

沈乐与寒浊相视一笑:“看来姓杨的已经忍不住了,让他进来吧!”

“是!”文谢转身离去,不一会儿请来一位身着长袍华服的年轻男子,约莫二十来岁,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

“见过武安侯!”年轻人恭敬地行了礼。沈乐笑着道:“杨家主刚刚才离开,怎么,他还有何事?”

年轻人面露笑意,样子似乎有些腼腆道:“将军误会了,我此来不是为了杨森而来,在下是为了将军而来!”

沈乐皱了皱眉头:“说说看!”

年轻人赶紧道:“在下名叫太叔达,祖上是前朝太宰太叔颖。后来我太叔一族被曾家与杨家灭门,只有我的祖父也成了曾家的马奴。如今到了我这辈,因为做事干练,被杨森看上,成为他在曾家的钉子。小人知道大人想要收回洛州的大权,特来献计,以报家族大仇!”

太叔达神情激动,脸上出现红晕,看样子不像说谎,他继续说道:“曾家在军中素有威望,然而却与各地太守不合。我今早偷听到他们想伏杀各地太守,借大人之手排除异己。大人何不乘机派人救下太守,以假传将令、袭杀朝廷命官为由,将曾家也一并抄没,并且夺回兵权。”

此言一处,沈乐倒吸一口凉气,这招毒啊。“可是我已经应允了他们,怎好再如此?”

太叔达眼神坚定道:“大人可曾写下文书?可曾加盖刺史大印?”

沈乐摇了摇头:“还不曾。”

“那便是了,大人尽可以拖延,洛州这些世家恣意妄为惯了,自然不等大人的文书就动手。没有文书擅动,罪在他们,不在大人。况且曾家这些年大吃空响,本身并不干净,军中也有不少尚有怜悯之心的将士心有不满。即使是杨家也一样对曾家怀恨在心,大人只要想动手,再许给杨家好处,它必然会给曾家捅刀子。”太叔达煽动道。

沈乐模拟两可地说道:“可是我与杨家素无来往,再者我手下也没有能言善辩之人……”

太叔达挺了挺腰杆道:“若大人不弃,我愿意替大人联系杨家,只需许给他们一郡太守的位置,再许给他们别驾的位置,杨家立刻就会倒戈!”

沈乐笑道:“好,条件我答应,你去办吧!”

太叔达面露喜色,赶紧离开。沈乐望着他的背影,却有了不同的想法。“寒先生,此人你觉得如何?”

寒浊沉思片刻,捋了捋胡子道:“主公觉得此人有诈?太叔家我素有耳闻,看他的谈吐表现不似说谎。只是主公将银龙军带出城外,恐怕有些不妥。”

“主公,镐京的军情送来了!”文谢拿着羊皮信函进来。“快!我看看!”沈乐一把夺过,打开之后,细细看一了遍,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大骂道:“与虎谋皮!大乾亡矣!”气得直接将信扔在地上。

寒浊疑惑地捡起,细看之下,眉头紧皱:“怎么会这样!陈王、东滨王率军东归。大军在凝公谷中伏,天龙军趁机叛变堵住谷口。武阳王奋力拼杀,又被金龙军伏击全军覆没。”他细细思索道

“徐山!是晋王!怪不得,怪不得。主公这次镐京城恐怕要遭殃了!”

沈乐咬牙切齿道:“何止是镐京,以燕军的脾性,整个司州恐怕都要十室九空。龙封坐了皇位,从此帝室沦为燕王手中玩物。不行,洛州兵权一定要及早夺回来。点兵……对!点兵!”

沈乐如魔怔一般向外走,这时王腾刚好进来,两人一碰面,沈乐狠狠瞪了他一眼。王腾一脸无辜道:“昌正这是怎么了?”

沈乐没理他,径直向屋外走去。王腾一把拉住他:“昌正,你这是干嘛,若是镐京的战事,我劝你冷静!很多事我们也是身不由己!”

沈乐转过头望着他:“身不由己?所以你们就果断背叛自己的盟友?”

“误会!误会!昌正,国与国之间哪里有什么信义可言,我们只忠于帝室,无论谁做皇帝,不是一样吗?”王腾辩解道。

沈乐一步步向他走来:“可是镐京的百姓呢?难道燕军会放过他们?”

王腾眼神闪烁到一旁:“你怎知燕军会屠城?那不过是谣传罢了。”

“我不与你争辩,再过几天自会有分晓,现在我有要事在身,姐夫请自便!”沈乐说完转身离去。王腾连忙追上:“昌正不要动气,你不就是要去平定江家与曾家嘛!姐夫可以帮你呀!”

“哦?你想怎么帮我?”沈乐转过头望向他。

王腾笑着道:“这还不简单,我派白虎骑与你一同截杀州兵,不过八千生兵担子,就算再加上两万守备军,以你我两家手里的兵力可以说轻而易举。”

“那姐夫想要得到什么呢?”沈乐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

王腾皱眉道:“你怎么这么问,我们是一家人,我这全是在帮你,怎么会有私念,你在洛州立足未稳,我做姐夫的帮衬帮衬也是正常。你看父王的三千白虎骑都带来了,足够咱们兄弟大干一场!”

沈乐深吸一口气道:“你是想让我帮你截杀梁王的军队,然后晋王好乘机攻打梁国,吞并两州是吧?”

王腾叹了口气:“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也就直说了。我们晋国位处边陲,土地贫瘠,气候恶劣,每年要独自抵御妖族的进攻,每年有多少晋人倒在了妖族的爪牙之下。可是,隔壁的梁国不仅是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坐拥大片肥沃的土地。梁国之富,天下闻名,每次妖族来犯,他们可曾为我们提供过一粒粮食?。他们凭什么就能安安心心地以中原大国自居?”

王腾的脸色变得狰狞:“你从未到过西陲,可是你也是在楚地长大,我们在这些屏藩边陲的诸侯国,不仅要替他们当下一波又一波的进攻,还要被帝室卸磨杀驴。凭什么?难道梁人的命是命,我们晋国人的命就不是命?所以那片地我们应得的,就像燕国,在北方抵挡灵素人的进攻。却被中原诸侯国们封锁了商贸通道,不得以只能学习胡人劫掠来养国!“

“所以这一切都是帝室、中原诸侯国他们罪有应得,如果不是他们,燕军何以如此强大,如果不是他们,妖族为何敢如此猖獗?”在王腾歇斯底里的怒吼中,沈乐沉默了,是啊,到帝室那么久,他都忘了,自己是个楚人。

王腾没有停下,而是继续怒喝道:“沈乐!你不要忘了,楚国才是生你养你的土地,我实话与你说了吧。这次镐京之战,无论帝室如何挣扎,都没有用。你知道为什么妖族会突然想派使者来镐京吗?不仅仅是为了议和,还为了彻底将我们晋国给分割!”

“镐京派往妖族的使者被我父王给截住,才知晓,原来帝室想要以分割晋国为代价,换取妖族三十年的罢兵。这凭什么?我们晋国就像一面盾,从开国以来为大乾挡下了无数次妖族进攻,如今却换来这个?可笑!真的可笑!就像是你的故国楚国,被硬生生分成三个国家,而你还要感谢帝室的恩典,为了他们给你的骨头而摇尾巴!”

“够了!”沈乐拳头紧握,怒吼道。他心剧痛无比,就像一个愤怒的小孩,无能狂怒。

“够了?我觉得不够!你想想你父王母后是如何死得,难道是他们自己希望去成为宪天术的祭品吗?还有你二姐娥英,母子二人成为龙岚的棋子,囚禁至今。而你却连放出她的勇气也没有!你已经不是那个还没有及冠的瞎子了,怎么,有了眼睛后反而更加有眼无珠了?你这个懦夫,白眼狼,你说我们背叛,可是你不才是那个真正的背叛者吗?”

“不!我不是,我不是!“沈乐怒吼道,他连连后退,心中那份大义与忠诚如今却在动摇,是啊,他是个楚人,可以却一手将自己的故国一分为三。明明龙岚才是造成他们一家悲剧的罪魁祸首,可如今他却要为帝室守着洛州。

王腾把他的肩膀抓起,使劲摇晃道:“你好好想想,你这辈子是愿意做帝室的一条狗!还是自己做一头虎!洛州就在你面前,我们晋国可以做你的后盾,你去收回属于你的东西。控制洛州,便是扼住了西部的咽喉。到时候我们大可以再扶起一位龙氏皇族!龙岚的三皇子不是在铜山王手里吗?我们立他为帝,讨伐燕国!”

沈乐身体颤抖着,他望向寒浊,希望他能给自己建议河帮助。寒浊摇了摇头:“主公,老夫自夏国覆灭,便不再忠诚于皇室,一切请主公自己决定。”

沈乐沉默不语,他低下头望向腰间的两把剑,一把黑剑,一把黄龙爵剑。片刻后,他抬起了头,一口浊气吐出,道:“姐夫,点兵吧!这一次,由我统帅!”

王腾脸上露出笑意:“好!末将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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