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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幸存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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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苍半趴在一根粗大光滑的树枝上,用双手紧紧抓住身下树枝,满脸惊惶,生怕掉了下去,她的脚在逃跑的过程中崴了,幸运的是在流水冲击的时候,强劲的水流带着她的身体左飘右荡,绕过了所有坚硬的石壁,躲过了所有危险的地方,她像一只灵活的鱼儿,顺着水流从流水洞一直游到了涌浪海峡,但是,她的脚踝已经肿的老高,疼痛让她的脸变得苍白,汗珠在她的额头上滴滴渗出。宁苍正嘤嘤的哭着,流水洞中,宁苍用她悲悯的胸怀公平地选择伴侣,他几乎选择过所有男人,但是现在,没有一个男人关心她,也没有一个女人关心她,他们从她身旁路过,也没有低头看她一眼。

宁苍在纷乱的人群中看到母亲静宁,宁苍感到很欣慰,母亲没有在流水洞中死去。

她想问一问妈妈有没有看到弟弟妹妹们,宁荀、宁史、宁大、宁二、宁三,他们都怎么样了?但是热风呼呼,人声嘈杂,妈妈肯定听不见;同时巨树摇摆不定,宁苍也没有力气到妈妈所在的地方去。宁苍张嘴又闭上,沉默着低下了头。

静宁没有看见宁苍。

静宁身体没有受伤,但是她的心理创伤看上去非常严重:她表情呆滞,浑身发抖,不停地吞咽着口水,紧张让她整个人都变形了。她还没有能够从颅山灾变的恐惧中走出来,她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家人,无暇去顾及他们。她的神思已经游离于身体之外……

谷余坐在静宁的旁边,她的一只手扶着树干,另一只手抱着女儿余素,她修薄的嘴唇紧抿着,全身的肌肉紧绷着,她扶着女儿的手像一把钳子一样紧紧的箍着女儿的肩膀,身下抓着树枝的那只手像一只瘦干的鸡爪,恨不能抓进树皮之中。事实上树干上根本就没有着力点,谷余根本没有办法依靠这只手将自己牢牢的固定在树上,如果再有稍大的颠簸,她肯定会从树上掉下来。所幸她的周围挤满了人,她被人群挤压着,肉体的压迫给她带来了安全和牢固的感觉。其实,谷余并不知道,她所在人堆的其他人也是不安全的。

谷余几乎已经确定他的儿子余大和余二死了,这两天的寻找让她越来越绝望,所以,她不能再失去余素,这也是她唯一的依靠,虽然她不停地想哭,但是她已经流不出泪来了,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谷余地姐姐谷昌就在不远处,谷昌紧紧的抱着她的儿子两岁的昌塔。这几天,昌塔就没有离开过妈妈的臂弯,从流水洞出逃,到间歇河潜水,再到树根世界沉睡,昌塔总是得到了母亲谷昌的保护,昌大已经加入成年人队伍,正在和其他男人一起帮扶伤病员,昌二骑坐在树枝上,他伸开双臂,做出一个护栏样的圈,围着着妈和弟弟;昌五则在妈妈的另一边,学着哥哥的样子,他只有六岁,这个保护母亲的动作并不能起到任何的保护作用,但是这个举动给了谷昌极大的安慰,谷昌不时腾出抱昌塔的手摸一摸昌五的头,昌五显得非常成熟,他咬紧自己的牙关,冲着妈妈直点头,那意思是说:我会保护你们的,我会和哥哥一样。

除了谷三和谷余,谷昌一直没有找到自己的其他亲人,包括自己的其他孩子昌四和昌智,自己的傻子弟弟谷大,自己的另一个弟弟谷四和另一个妹妹谷化,但她没有放弃找寻,依然在摇晃的树杈之间不停地四处张望。

巨树还在不停的摇晃着,火热的狂风从树干树枝间刮进来,在树枝干之间穿行,发出呼呼的呼啸声。人群像风雨中挤作一团的企鹅群,用血肉之躯,对抗着大自然。这时候交流和说话都是徒劳,没有谁能听见对方的声音,大家只能你盯着我,我盯着你:苦笑,哭泣,点头,安慰,眼神中仅存着绝望。

谷昌的身旁坐着贝怀,贝怀看上去比所有女人都要镇定。她大大的眼睛扑闪着,眼神里没有丝毫恐惧,虽然她的其他三个孩子都不在身边,但她的大女儿怀兰也和她一样勇敢靠在她的怀里,两人随着风浪摇摆。贝怀坚信自己的孩子怀律、怀允和怀二绝对不会就此消失了,她扶着女儿怀兰肩膀的手指不停地、有节奏地张开合拢,拍打着女儿的臂膀……这动作比任何语言都有效,怀兰能够清晰地从母亲手指的节拍中感受到温暖、勇气和力量,这种交流让两人远离了恐惧,

和银和银与静宁不一样,静宁已经被完全被吓傻了,他已经完全顾不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的父母,更不用说照顾其他的伤员。和银则像一个男人一样在人群中穿行,在摇晃的树枝上跳来跳去,一方面查看受伤的人,另一方面他也在找寻自己的两个孩子。母亲的本能促使着和银忍住内心的悲伤四处找寻,但是,一次次地失望让和银有些坚持不住了,她那双从来没有颤抖的手,在查看伤病伤员的时候竟然不住的颤抖起来,哆嗦到几乎拿捏不住任何东西。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和银找寻到银孔和银兆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但她仍然坚持检查每一个伤员,内心一点火光指引着她:孩子需要妈妈,族人需要自己。月静和静乐都不见了,静宁是指望不上了。

灾难来的太突然,洪水袭来之时,云方正好抱着方辉的儿子辉大,在流水洞水道旁看倒地不起的云四,她听见老人们的口号,急匆匆朝洞外跑去,每走多远就被流水冲到在地,紧接着的巨大水流将他们冲出了流水洞,云方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与孙子辉大居然都能够幸存下来,能够看到炙日下的间歇河,能够闻到北海的海风。

此时,云方看着受伤严重的女儿方辉,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女儿方辉平安无事,因为自己的其他四个女儿方涂,方莱,方依,方义都不见踪影,想到方义,云方悲从心来,可怜的方义还只有三岁,这都过去好几天了,还是没见到方义的踪影。“方义,你到底在哪儿?”云方心中不停地念叨着。姐姐云台与她挤坐在一起,她们的身体随着巨树的摇晃不停地晃荡着,可能是因为没有力气了,也可能是因为麻木了,她们都不再抗拒这种无规则的晃动。云台脸色极差,失去了往日的健康阳光,她显然也累坏了。

云舒、舒二、舒三、舒四、舒汉、舒念都不见踪影,云舒的女儿舒伦依然处于昏迷当中。

方辉的伤势确实非常严重,和银发现她的颈椎应该已经折断,她被烟大等人从树根上抬上树,这个错误的举动加重了她的伤势,和银看见方辉出现了回光返照的迹象,知道方辉的时间不多了。和银按捺着心中的悲伤,不停的安慰方辉:“没事儿,很快就会过去的。”和银不会说谎话,她没有欺骗方辉。方辉横躺在树干上,她的眼睛里闪着光芒,紧紧的盯着云方。云方明白方辉的意思,她连忙说:“他们都很好,你不要担心。”她说的是方辉的孩子辉春和辉大。

云方说着将辉大抱起来凑到方辉的脸庞,树干的摇晃也不能阻止辉大扑向妈妈的热情,辉大爬向妈妈方辉,他的小脑袋在妈妈的胸前不停地拱着,方辉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躯体,她只看见辉大毛茸茸的头顶,脸上露出了安详的笑容,和银伸手探一下方辉的鼻息,对云方直摇头。

辉大还在妈妈的怀里找寻着食物,一阵剧烈的摇晃,云方连忙抱起辉大,在这根树枝上,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给他们留下,云方按捺住正从胸腔汹涌而出的哭号,紧紧地抱着辉大,安抚着他:“小乖乖,不要哭了,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妈妈还在家里等我呢!”逃离流水洞的过程发生在一瞬间,到现在已经时隔好几天了,但大家的记忆都停留在那一晚:他们正准备回房休息,和自己选中的人儿一起……

虽然那些花休说过,流水洞不能再居住,但是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洪水退去,大家就能回去了。卢年也是这样认为的,她没有见到自己的亲人们,但她并不着急。但当她看见其他孩子都有妈妈陪伴的时候,她开始心慌起来,四处找寻年三、年温、年野、年宝。

花三和其他男人一样,正在逐个查看族人,他尖利的声音能穿透风雨声,云方连忙拉着花三:“你看辉大已经饿了好几天了,你能不能找一个人来喂喂他?”花三半蹲在树枝上,随着树的摇摆晃动,他看懂了云方的意思,虽然他并没有听见云方的吼叫。花三认真想了想,然后摇摇头。

云方终于憋不住了,她嚎啕大哭起来。辉大经过刚才的挣扎,加上极度的饥饿,他已经睡着了。

一会儿花三又回来了,他想起来了,贺展正处于哺乳期,他从云方的手里接过辉大,跳到另一根树枝上去了。

丁贡斜躺在一棵树枝上,她的伤势非常严重,她摔折的右腿用树枝固定住斜搭在地上,随着巨树的摇晃扭动着。疼痛和失血让她处于半昏迷状态,他的妈妈于丁和姐姐丁仙坐在她的身旁照看她,但她们对丁贡的伤无能为力。丁大守护着母亲于丁,于丁的其他几个孩子丁何、丁二、丁三、丁崔均不见踪影,于丁并不打算放弃寻找,可眼前她又能怎么办呢?她确实没有力气去寻找,就算是平地上,于丁也会觉得呼吸不畅,更不用说在这光滑且摇摆不定的树枝上,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丁仙的孩子仙牧和仙良也不在这里,丁仙他和其他女人一样,都没有受过这样的苦,她不停的抱怨,向自己妈妈抱怨:“这是怎么了?他们在干什么?怎么还不回家呀?”于丁也一肚子怨气,女儿的牢骚让她更加焦躁,她的眼光在人群中寻找阳二,但是昏暗的枝丛中并没有阳二的影子。满腹牢骚无处发泄,她们不顾受伤的丁贡,也忘了失踪的亲人,母女俩相互埋怨起来。或许她们是想通过“发火”来掩盖自己的过错。

就在于丁母女俩越说越上火的时候,在另一根树枝上,于丁的母亲泽于快不行了,没有一个亲人在她身旁,于三、于四不在人群中,于大蜷缩在一个枝杈上埋着头,他的独眼无法判断距离,不敢像其他男人那样在树枝之间行走,帮忙照顾伤员、女人和孩子们。他躲起来是因为不想让人看见他的怯懦。

和银刚安慰完泽于,泽于就断气了。

居蓝抱着蓝行的儿子行五,坐在泽于的身旁,她眼瞅着泽于临终时的挣扎,心中不寒而栗,这样近距离看着一个生命的离去,对居蓝来说绝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她呆了一会,大声斥责和银:“死了还摆在这里?赶紧找人搬走。”持续的疲劳、饥饿和恐惧让她处于虚脱状态,这一刻爆发的愤怒超出了她的忍耐阈值,她突觉眼前发黑,从高高的树干上掉落下去。

行五从居蓝松开的手臂上滑落到树干上,吓得哇哇直哭。事故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蓝行的目光,蓝行看到了行五。

蓝二从树干上下来,看见母亲直挺挺躺在根须上,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波泉见到了祖母居蓝的尸体,这让她联想到寒居躺在床上的样子。

和路头上被撞红大一块,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在哪里受的伤,但她还能够记得流水冲击的那一刻,然后就感觉身体像在云雾之中翻滚,等她见到亮光时已经身在涌浪海峡,多亏一路上花休的保护,她才能躲过炙日和海浪。和银检查完妹妹和路的伤势,见和路神志清晰、活动自如,和银非常高兴,然后面露笑容地对和路点点头,和银认为和路的伤情并不重,没有大碍。族人中,像和路这种几乎毫发无损的人寥寥无几。

和路拉着姐姐和银,凑在和银的耳边大声说:“还没找到银孔银兆了吗?你还在这儿瞎忙什么呢?还有妈妈呢?还有和双和双平呢?你还不赶紧去找去。”和路的话正戳中和银的痛处,她立刻崩溃了,浑身都颤抖起来,悲伤和恐惧在这一刻都向她袭来,她的眼前一黑,扑倒妹妹和路的身上,和路推开和银,嘴上不停的叫着姐姐的名字。好一会儿,和银缓过气来,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和路连忙安慰几句:“我们会找到他们的!”说着自己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但她嘴上还是那么坚强:“哭什么?哭了他们就出来了吗?赶紧找去啊,还有和三在不在。”

和银咬咬牙,擦擦眼泪,站稳脚跟,平复一下心情,继续查看。

燕大等人正在将死去的人搬离树枝,搁放到树根上。脚下的树根上已经摆满了密密麻麻尸体:方辉、泽于、北郎、林富、南燕,以及昨晚和二等人搜集的其他人的尸体。他们或是受伤严重,或是年迈体衰,无法经受这样的颠簸、惊吓、饥饿以及伤痛,就此与主人永别,

燕贺看着脚下的树根上的族人尸体,身旁的妹妹燕信伤势严重,但是燕贺已经没有心思去照看妹妹,因为他的三个女儿贺豆、贺青与贺东以及两个儿子贺大、贺二都不见了。一路上,燕贺一直抱着三岁的贺四,从小练就的游泳技能保护了燕贺,也保护了贺四,直到现在为止,除了饥饿和呛了几口水,贺四还非常安全。

女儿贺展正帮忙喂哺辉大,虽然贺展没有找到儿子展大和女儿展苑,但是当花三把辉大交给她时,贺展并没有半点犹豫,她把辉大当做了自己的孩子一样呵护。

燕贺的姐姐燕贝正带着女儿贝藤、贝施与不远处的贝怀进行着眼神交流,贝怀与怀兰坚毅的眼神鼓舞着他们。燕贝虽找不到贝曲、贝五、贝言和贝盈,但她还能不时看见贝大、贝二忙碌的身影,这也是她能保持乐观的理由。贝藤带着两岁的藤二躲过了接踵而至的灾难,逃过了死神的魔爪,不过她并不知道藤杨和藤大现在的情况如何,是否也像自己一样幸运地活着。

哭的最伤心的是白吾,她的泪水好像永远也流不干。姐姐白空不停都开导她,不停的说:“我们会找到他们的。”白空所说的“他们”指的是白吾的女儿吾德、吾过、吾覃,但是白空的伶牙俐齿在是配不上用场,因为根本就没有人能听见她说什么。白空已经看到了白二、白三、白四、白五和白吾,但没有见到母亲玉白以及其他的兄弟姐妹白大、白后、白原和白招。而且白空的儿女中,只有空英在她的身边抓住她的手臂,空大、空代、空定和空三都找不到了。吾妞紧紧地抱着空英。摇晃带来的不安全感和不真实感笼罩着她们。

玉留看着众人,她好几次试图爬起来,照顾她负责所教导的女孩子们,几次尝试后她又躺了下来,她的肢体早已经不听使唤。

左步抱头蹲着,瑟瑟发抖,她感觉自己像暴露在炙日当中炙烤一般。她无暇找寻自己的亲人们,包括她的六个孩子。

在上层树枝上,左步的妹妹左环正抱着环大、环二哭泣。

米左受了一点轻伤,她疲倦地坐在树枝上静静休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好像治好了她的病,她看上去眼神清亮,神态端正。完全不像一个神经错乱的病人。

烟勾独自坐着,她脑中回忆起间歇河与北海海湾上漂浮的那些不再动弹的死尸和那些依然在动弹的伤员,那里面有她两岁的女儿勾己。想到这里,烟勾心如刀割。不过,她并不知道,她自己能够在身怀六甲的情况下大难不死是多么幸运。烟勾热爱运动,族中妇孺每天的外出活动增强了她的体质,洞口水潭的游泳锻炼了她的肺活量。

烟巧和姐姐烟生坐在一起。她的身体多处受伤,海水的浸泡使得疼痛更加剧烈,她的心更痛,因为巧大不见了。烟生得抱着女儿生乙不停的查看他的身体。这样的动作他已经做了无数遍,生怕孩子某些地方出现问题。又好像能够从生乙的身上发现生桐的踪迹。

于烟看着烟大四处忙活着,烟二病殃殃地挤在人群中,却不见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烟五。于烟心中非常愤怒,因为烟大不仅没有主动过来问候自己,反而故意躲着自己。

阳大感觉心口发紧,喘不过气来,他放弃了和男人们一起工作,独自坐在一个角落里,手捂着心口,满脸痛苦的表情。

阳宋看到阳大的样子,心中的真的是五味杂存,女儿宋祖和宋茹都不见了,几个孩子都不见踪影。自从宋三被扔了以后,阳宋一直对阳二充满仇恨。但是现在,当她看不到阳二的踪迹的时候,阳宋的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到底是高兴呢?还是难过?后背的剧痛让阳宋喘不过气来,很快她又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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