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我们不能是朋友周惟惟褚克桓 > 第十三章 “即将结婚”是最好的春yao

我的书架

第十三章 “即将结婚”是最好的春yao

『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想当然尔,可菲口中的好地方又是联谊。只不过,这场联谊的性质非比寻常,据说,它是为向我这种已经有婚约的人举办的。参加这种联谊,就像大学生在暑假的最后一周跑去水上乐园一样,抓住青春的尾巴,在婚姻合法生效之前穷尽浑身上下所有的魅力。说白一点,它就是婚前一夜情的社交场合。

据说,这场联谊的发起人是一名外商白领,过了放荡不羁的九年,意外让一个女孩子怀孕不得不向婚姻制度低头,便在结婚前夕自掏腰包,在台北最顶级饭店的酒吧举办一场婚前派对,开放给已订婚人士,或只想寻求一夜之欢的男女参加,任何人一看对眼就可以直接带走,或就地解决。那名白领后来是否顺利成婚,或婚姻是否幸福?没人知道。然而,尝到甜头的其他嘉宾却意犹未尽,便延续传统,继续邀请更多即将成婚的男男女女,一周接着一周将这派对延续下去。

由于联谊性质敏感,世界又是那么小小小,除非是像可菲这种专业玩咖,否则,参加名单都必须经过严密的过滤机制,确认与会者之间的交友圈完全没有重叠才能放行。此外,参加者在派对上一律只能用假名,连公司股票代码都不得透露。

于是,今晚可菲叫做FiFi,而我则是Vivian。

可菲说,即将结婚的焦虑感就是最好的春yao,仿佛没有明天的性爱最是疯狂,任何男人只要对她说出自己“即将结婚”,她就迫不及待将他们吃干抹净。而我参加这场派对,并不想成为猎人或谁的猎物,我只打算在这喝几杯酒、瞎晃几圈、听听几个精虫充脑的男人奉承自己,当作是对皓一的惩罚。就像一个资优生在书包里藏本漫画书,走到教官面前晃一圈,微不足道却能让自己心里好过的那种小奸小恶。

大概是派对的诉求过于明显, 整个包厢流窜着一股躁动的七分,每个男女都暗暗地相互打量着。经过几杯shot、几轮warm-up小游戏后,大家渐渐卸下了心防,等我一回神,几个看起来是江湖老手的人已经在一角你侬我侬,或是不见踪影,可菲也移动到隔壁桌去当她的交际花。

只有我,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

时间渐渐逼近跟皓一固定联络的十一点,我坐立难安。下午我对皓一报备过,晚上会跟朋友吃饭,他并没有回应,我不知道他看见讯息了没有,这件事让我更加焦虑。

“不要再看手机了!”有几分醉意的可菲走过来,还带着两个男人,“来,给你介绍一下Anderson,刚才他已经偷看你很久了!Anderson,不准欺负我朋友,否则我跟你没完没了!”

“喂!我说过不用......”我一阵尴尬,想推辞。

“把握当下,enjoy!”可菲说完,勾着另一名男子走了。

沙发上剩下我和这个叫Anderson的斯文男子,虽然无法得知他是什么来头,但就他散发的气质猜测,应该也是科技业的同行,估计不是2357就是2353。

“恭喜你。”Anderson率先破冰。

“啊?”我却不懂他在说什么。

“来这里的人不是都快结婚了吗?”他说得理所当然。

“哦——”我恍然大悟,干笑一声,想起我自己也有一个婚约,只是最近跟它有些脱节,说出来怕给人笑话,“谢谢。”

“我刚看你一直在看手机,怕你未婚夫查勤?”

“嗯......他出差了,我在等他讯息。”我简单回答。

“看来我今天运气不错?”有那么一秒,Anderson的眼底闪过一抹中彩票的欣喜光芒,随后他挪挪身子,往我这挪近了些。

原来,我的答案还是太复杂了。

“其实,我跟他约好了晚上回家要视讯......”我咽了口口水,偷偷与Anderson拉开一些距离。

“那真可惜,不过,我有另一个想法。”Anderson凑到我耳边,“不如,我们现在就到洗手间去,那里的回音效果很好,我想听听你的叫声。”

“你、你说什么......”我突然感到头皮发麻,没想到看起来温文儒雅的他会如此直接。

“你听见了。”Anderson俯身吻来。

我朝一侧闪去,湿热的吻落在我的颊边,那陌生的触感却令我浑身发抖。

我用眼角余光环顾四周,可菲并不在视线内,四周的男男女女寥寥无几,留下来的几对已经忘情地交缠拥吻。孤立无援的恐惧顿时让我清醒过来,我终于清楚意识到皓一不在台湾,而我自以为惩罚的自投罗网,是如此愚蠢。

这时,还有谁能来救我。

当然,放眼四周根本不可能会有人来救我,只能靠自己脱困。

“呃,你可能误会了,其实我今天晚上没打算要......”我结结巴巴地重申自己的主张。

但,Anderson按住我的肩膀,贼贼一笑:“FiFi说你是第一次来吧?别太紧张,放轻松......”

眼看Anderson的手正缓缓朝我胸口袭来,我深深吸了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起包包挡开了Anderson的手,拔腿往最近的出口冲!

一奔出酒吧,瞥见挑高的长廊,我才想起这里是饭店,想全身而退的话还有很长的路要逃。高跟鞋蹬在脚下,不求它给我提速,只希望它今晚别罢工!

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Anderson追在后头,喊着我的假名!四周有人看着我们,不晓得发生什么事。视角混乱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闪入我耳里,等我回过神意识到前面有人,已经刹不住脚,迎面和对方撞个满怀!

是个坚实的胸膛。

只是,连抬头道歉都还来不及,Anderson已经上前拉住我的手:“Vivian!你要去哪?”

“你认错人了。”我低着头,想挣脱他的拉扯。

“我以为我们刚才聊得很开心。”Anderson并没打算放弃,他邪佞一笑,“你在参加这个派对之前,会发生什么应该早有心理准备,现在还装清纯就不可爱了。”

“放开她。”被撞上的那名倒霉鬼并没有走,他冷冷地开口。

在我还来不及思索这句话的受话对象是不是Anderson时,另外一个问题已经抢先盖台,因为我认出了这个人的声音——虽然这里是信义区,任何事都有可能,但会遇到这个人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先生,你如果不是她朋友就别多管闲事!”Anderson已恼羞成怒。

“她确实不是我朋友。”霸道的嗓音在我耳畔响起,“但她是我的女人。听见的话就给我滚!”

而我根本连头也不敢抬,全身僵硬地杵在原地,被迫观看,不,是聆听这两人的剑拔弩张。谁能给我一件隐形斗篷或是一把挖洞的铲子?眼下只有就地蒸发才能阻止我杀人灭口了,为什么他们不能绕过我,非得要我演完这场狗血戏码?

“妈的,今晚竟然遇到两个神经病!”Anderson无心恋战,悻悻然地撂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去。

“谢谢。”我压低视线,以自己都快无法听见的音量,对那个连在意识里都不敢辨认出的男人道谢后,匆匆起步准备逃跑。

然而,伏地魔已率先下了令我驻足的黑魔法:“在你抬起头正眼看我之前,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我倒抽一口气,依然不敢回头。

他刚才出手相救是事实,可他今晚看见我最丑陋的一面也是事实。一旦我抬起头、和他对到眼神,就再也无法理直气壮地恨他、不能将他每一个不合乎道德的行为定罪,并且从今以后,我跟他就是同一种人。

“你刚才是参加了大学的毕业舞会吗?”他说着挖苦我的玩笑。

“不好笑。”我冷淡回答,同事也彻底检查自己的意识,确定血液中的酒精浓度不会让我晕船。

“你还是不打算看我?”他轻叹一声,“算了,我已经习惯看你的背影了。”

“你还想说什么?”现在的窘境已经够尴尬了,我只想逃。

褚克桓沉默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已经放弃发话权远离我,却冷不防听见他吐出一句话:“我只是对你有点失望。”

“什么?”霎时,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错愕让我暂时抛下眼前的困窘,回过身,抬起脸对上了褚克桓的目光,却看见一张冷酷无情的脸。

“记得吗?不久之前,你还总是高高在上地审视我、带着你的优越道德感批判着我,定义着我们的分歧点。可是现在我看到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参加的是哪种派对吗?我发现自己不是输给你的道德,而是你只想在结婚前找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上床。难道这样还不够让我失望吗?”褚克桓的话不仅像把利刃,刺破了我的心,他还要将那些碎片在我眼前拧成粉末,这其中没有一字一句要对我手下留情。

“你没有资格对我说这种话!”我怒视着褚克桓,眼底涌上一阵灼热,“当初加我脸友的是你!当初要约我吃饭的人是你!还有,说要睡我的人也是你......”

“是。是我的错。我不善良,也知道自己罪大恶极,如果你要指责,干脆我现在就来向你招认所有的罪恶吧!”褚克桓一边说着,一边逼近我,“我犯的错,不过就是想和我喜欢的女孩子多说几句话、每天都纠结着她似乎一点也不喜欢我但我还是喜欢她,尽管她每一次的出现和存在都造成我生活上的困扰,但我还是努力忍耐着。而你知道最可悲的是什么吗?是我跟她各自都要结婚了,这辈子连跟她尝试恋爱相处、知道她喜不喜欢我的机会都没有了,我甚至没办法控制自己,只能在绝望中想着她!然后我在喝醉的时候不小心对她说出了我的欲望,我有很多机会占有她,可是我每一次都放她走了。”

直到褚克桓把我不到无路可退,我凝视着他眼底的火炬,隐约感觉到有什么在坍方,而我先前对褚克桓所做的一切抵抗,全是徒劳。

“你知道吗?这时间,我不该出现在这里,你不该来救我,我男朋友不该在上海出差。而你和我,更不该对彼此有感觉。”大颗的泪水终于从我眼眶中流出,我哽咽着,“所有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都是错误。”

“别走。”褚克桓把我紧拥入怀,仿佛他早已等待了一世纪,“我抱住你,你是要让你再逃走的。”

“不可以......”再次碰撞那坚实的胸膛,我再度感到眩晕,“褚克桓,我们这样做,会伤害到别人......”

“但不这么做,会伤害你自己。”褚克桓抚上我的脸颊,坚定地看着我,“你已经承认你对我的感觉,我就不会再放开你。”

“我、我真的得走了!” 在彻底失去理智之前,我卯足最大的劲,挣脱褚克桓的臂弯,临走前抛下最沉痛的一句话,“如果有平行时空,我们到那里再相爱吧!”

我想,我在褚克桓面前大概永远都只是“逃”这种姿态了。

如果,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的话。

一路上,没有人追过来,那个信誓旦旦说绝对不会再放手、让我意识到什么叫做烈爱灼身的褚克桓,终究,还是让我逃了。

一切合情合理。

上次,我逼迫褚克桓交出他的婚纱侧拍照;这次,我说出一个根本无法到达的平行时空;那下次呢?下次我该如何更残忍、更决绝地推开他......不,我连褚克桓还能不能鼓起勇气,制造出那个“下次”,都已经毫无把握了。

你是有未婚夫的人,刚才处理得很好。我试图肯定自己刚才的行为。

深夜的捷运站出口,宛若巨大的张口巨兽,吞噬了我的欲望、我的情感,在回程的末班列车上,随着站名逐渐接近住处,我也一点一滴地拼凑出原本的自己,或说,那根本也不是所谓的原本,只是这个社会的理智与约束。

我有我的现实要面对,而褚克桓又何尝不是?我们之间就算再怎么相互吸引,这个世界的运作都会像地心引力一样,将我们引导回两条平行线,让我们很轻易地放弃彼此。

不知作响多久的手机铃声唤醒我,是皓一的电话。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住处,却有几处记忆断裂着。

“喂?”我恍惚地接起了电话。

“还在外面吗?今天怎么这么晚?”

皓一的声音在耳边,我爱七百公里远的对岸。似远若近的认知,加上适才与褚克桓见面的后劲与愧疚感,竟令我一度错乱,误以为皓一正为找不到我而焦虑,我的恶性恶状是不是要被发现了......

“惟惟?怎么不说话?”皓一又问了一次。

我深吸了口气,这才彻底回过神来:“我到家一阵子了......忘记跟你约好十一点要打电话,抱歉。”

“没关系。”皓一很有耐心,想了解我这边的处境,“上次你说Q4要推的新产品,还在胶着吗?看你最近好像都很晚下班。”

“嗯,反正你也不在台湾,刚好趁机赶一下进度。”我顺水推舟说谎。

“看来如果这个产品推行顺利,那就是我的功劳,你们公司是不是该发奖金给我?”

皓一很努力地想减缓他不在台湾对我造成的不安,然而荒谬的是,晚归的台阶是皓一为我找的,这句玩笑话也是建筑在我的谎话上,而我连笑都无法合作。是对这段关系太麻木,还是根本没有经营的企图?我已经迟疑了。

“你怎么了?听起来不太好?”

“我可能,真的有点累......”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皓一似乎听出了我的不安,细腻地追问着。

“什么也没有。”我没有跟褚克桓走,没有和他上床没有接吻甚至没有牵手,我也没有在推开他后想着他,或为他从此可能的消失掉一滴眼泪。但为何这所有的“没有”,听起来都如此罪孽深重?

“ 没事的,我下周末就回去了。”

下周末,就是还有八天。

太久了。

皓一,你知不知道八天可以参加几场派对、发生多少事情?如果良知的腐化是个急速下坠的曲线,我永远不知道明天的自己能否保持有今晚的理性,而我无力善后一次又一次的崩解、坍方。

“怎么又不说话了?”皓一试探,“还是,要我这周末飞回台北?”

“不用了,机票也不便宜,我们不是说好了机票能报公账你再回来吗?”我知道皓一在意这点。况且,用时间、距离、感情去赚来的,终究是辛苦钱,不能被我们不坚强给挥霍掉。

“你确定真的不用?”

我认真思索了起来。今晚,褚克桓已经知道皓一出差,却没有再拉住我、坚持送我回家,我可以假设他在我的人际关系中已经彻底被消灭了,我想他本人也会同意这件事。从今以后,他就只是埋葬在我记忆里的一粒沙子,无足轻重,毫不起眼。

“真的不用。”

和皓一道别后,我挂掉电话,如一滩烂泥倒上床。湿润的眼角这才温和地提醒我,埋葬在我心里的不是沙子,是具有破坏力的爪钉,让我的心血流成河。而我这才意识到,问题从来不是出在褚克桓,是出在我。

该死,我应该坚持让皓一在这个周末回来陪我的。

上海太远,而台北太小。

如此堪虑。
sitemap